跟着铁路向蒙东——扎赉诺尔及其他

旅途中的觉从来睡不安稳,因此第二天醒来也很早。吃过早饭后便开始盘算着剩下一天的行程。按照我最初的计划,今天应该是要去达赉湖的。达赉湖离满洲里市区大概有40公里,有车的话应该很方便。奈何我一个穷学生没车,且包车去的价格远远超出预算,加之现在季节去达赉湖也并非最佳时节,只好放弃原有打算。

但一天的时间总不能干耗在宾馆里,总得想到些地方去。此时我将目光聚集到了扎赉诺尔。扎赉诺尔区位于满洲里市区东,据市区约24公里。2013年经国务院批准在原扎赉诺尔矿区的基础上设呼伦贝尔市扎赉诺尔区,由满洲里市代管。网上搜索一番后发现扎赉诺尔猛犸公园和国家矿山公园都值得一去,于是果断退房直奔扎赉诺尔。

从满洲里市区到扎赉诺尔有公路连接,在北方商城坐满洲里1路车便可直达扎赉诺尔区。研究地图后发现猛犸公园和国家矿山公园正好一西一东,先去猛犸公园便成了自然选择。

猛犸公园位于扎赉诺尔新区,由满洲里市区坐1路车在新区站下车即到。公园为开放式,不收门票。扎赉诺尔是猛犸象的故乡,1980年,满洲里市扎赉诺尔矿务局露天矿在削离煤层上覆表土作业时,先后发现两具猛犸象骨骼化石。一号象骨骼保存不到40%,二号象骨骼保存在60%以上,种属均为松花江猛犸象,其个体大小和年龄都相近。经过半年多的紧张修复,两具化石被合并装架成一具完整的骨架,沉睡地下数万年之久的巨兽雄姿得以再现。由此,扎赉诺尔在新区兴建了猛犸公园。

由入园首先见到的就是按原比例复原的猛犸象雕塑群。此时时间已近正午,阳光穿过无云的天空照射在猛犸象群上。我逆光拍了一张猛犸雕塑的照片,你们可以感受下-_-

猛犸
猛犸

走过猛犸象群,再向前走是公园的面向居住区的一侧,这里有几栋仿俄式风格的建筑。我本人对建筑艺术绝对是一窍不通,因此只能是看看,再有机会去这种异国风情的地方应该拉几个学建筑的同学一起来,好听听教诲顺便也能装装X。建筑前是一小片广场,广场上立了12星座的图腾,星座控的姑娘们大概会很喜欢这里。

这时指路牌上一个地点吸引了我的注意,牌子上分明写着“蒸汽机车文化园”,在先前上网搜集信息时我并未看到有关于此的介绍,因此这绝对是意外之喜了。向前500米,由数十台蒸汽机车组成的环形方阵出现在眼前,清一色的上游机车。这里用铁轨组成了一个环形的铁道,铁道边上散落着蒸汽机车的轮子和废弃的轨枕。比之于完整的机车,这些废弃在路边的轮子和轨枕大概更能诉说时代的辉煌与沧桑。远处,按比例复原的中东铁路车站和列车在草原的背景下早已不见喧嚣。百年之前,沙俄用铁路叩开了蒙东的大门,中东铁路修筑至此,扎赉诺尔产的煤炭源源不断的被运送出国,不知道当时的人们面对蒸汽机车的轰鸣心中做何感想。百年之后,与猛犸公园隔着公路,滨州线上的列车飞驰而过,透过停放在草原上的机车,听着远处DF4机车的轰鸣,过往与现在就此连接。60年前,苏联援建的156个工业项目构成了新中国赖以生存的工业基础,60年后,由中国主持建设的俄罗斯高铁工程即将开工,国产400公里时速动车组有望走出国门,奔跑在欧洲大地上。工业时代,自有工业时代的发展法则。比之于田园小清新,我更喜欢这种冷峻的工业党。

散落的轮毂
散落的轮毂
草原上的机车
草原上的机车

走出蒸汽机车文化园折返向西,是和猛犸雕像群毗邻的摩天轮。但是此刻吸引我的并不是摩天轮,而仍然是草原上的天。在蒙东的两天里,天蓝的一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万里无云,蓝到深邃,以至于我专门拍了一张蓝天来留住此刻的天空。从小到大,对于蓝色我一直有一种独有的偏爱,现在想来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因为那本身就是天空的颜色。而草原上天空是一种纯粹的蓝,以至于一时间我苦恼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澄蓝的天
澄蓝的天

后来我终于想起一首诗。这首诗初识于一位高中同学写给我的书签,后来我才知道其发表在1961年第11期的《人民文学》上,作者林庚。

我多么爱那澄蓝的天,
那是浸透着阳光的海。
年轻的一代需要飞翔,
把一切时光变成现在。
 
我仿佛听见原野的风,
吹起了一支新的乐章。
红色的果实已经发亮,
是的,风将要变成翅膀。
让一根芦苇也有力量,
啊,世界变了多少模样!
 
金色的网织成太阳,
银色的网织成月亮。
谁织成那蓝色的天,
落在我那幼年心上。
 
谁织成那蓝色的网,
从摇篮就与人作伴。
让生活的大海洋上,
一滴露水也来歌唱。

此时时钟已经指向下午3点,去矿山公园已经来不及,但是距火车开车时刻尚早,于是决定到扎赉诺尔老市区去转一圈。这需要先绕过猛犸公园的山水泉到扎赉诺尔新区乘公交。我无法判断所谓山水泉到底是人工湖还是真是一眼泉水,不过清澈见底的水在我的印象中并不多见。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心情甚佳。假如有个漂亮的姑娘的话,在这里我应该能拍出许多相当好的照片来,以至于我不得不感叹,我未来的妻子啊,你丈夫连你拍婚纱照的地方都亲自走过一遍了,你究竟什么时候出现呢?

清澈的水
清澈的水

由扎赉诺尔新区到老市区可以乘坐20路公交,20路在新区绕了个圈子后才上海满公路向老市区驶去。同绝大多数的城市新区一样,扎赉诺尔新区几乎都是各地产开发商开发的楼盘,但却少有人居住。其实我一直觉得土豪们可以在这里置产,每年夏天来避暑也是不错的选择。

扎赉诺尔新区远眺
扎赉诺尔新区远眺

与新区相比,扎赉诺尔老区则是典型的内地县城模样,城区内除了中央街较为宽敞外几乎都是不宽的街道和巷子。但明显感觉的到此地消费水平绝对不低,在某些商场中我竟然看到了奢侈品的宣传海报。与满洲里相比,扎区城区可逛的地方就少多了,于是没逛多久便乘车返回了满洲里。

到达满洲里差不多下午5点,此时也终于有机会逛逛满洲里市区。从二道街到五道街的市区几乎被各类俄罗斯纪念品商店和专为俄罗斯人采购中国商品建的商店所占据,不过俄罗斯纪念品店里几乎都是食品和各类不知道是不是俄罗斯产的饰品,还有军用望远镜之类。我本来想在满洲里淘到一些苏军或者俄军的肩章帽徽之类,但是走遍几条街区也没见到有一家商店出售这些商品。或许只有有机会去莫斯科才能了此心愿了。

吃过饭后乘末班公交去火车站,晚8时58分K7056次列车准时发车,匆匆的满洲里之行就此结束,列车开往齐齐哈尔。

K7056次
K7056次

10月4日早7时52分列车准点到达齐齐哈尔站。齐齐哈尔是黑龙江第二大城市,不过此次来齐目的不是旅游,而是单纯的运转中国最北端的高速铁路——哈齐客运专线。齐齐哈尔站还保留着火车站的老站房,现在用于商务旅客候车,楼顶的“中国共产党万岁,毛泽东思想万岁”也算一个时代的产物。从齐齐哈尔站坐4路公交,经过大约半个小时到达齐齐哈尔南站,这里也是哈齐高铁的始发站。齐齐哈尔南站应该是被高阻降标的典型产物,高架候车室被取消,雨棚也改为了廉价而且难看的有柱雨棚。整个哈齐客运专线虽然与沪宁客专一个标准,但是也只能以250的时速开通。中国高铁不知道还要在这种认为阉割的情况下运行多久。

齐齐哈尔站
齐齐哈尔站
齐齐哈尔南站
齐齐哈尔南站

10点05分D7908次准点从齐齐哈尔站开出。途径泰康、大庆、安达、肇东抵达哈尔滨。坐在CRH5A动车组中,听着熟悉的车轮与轨道板摩擦的声音,突然间生出一种恍惚感来。几个月前,在京沪高铁上我听到的是同样的声音。那时的我在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华东地区,憧憬着未来的生活。当我一心想着继续向南时,命运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我掉转180度来到了祖国的最北方。

CRH5A
CRH5A

途径大庆时的景象大概最能说明问题。大庆西站是整个哈齐客运专线上唯一拥有高架候车室和无柱雨棚的车站,充分显示了大庆这座工业城市所拥有的经济底子。然而与之不相称的是道旁的景象,客专沿线布满了用于采油的磕头机,虽然仍在运作却已锈迹斑斑,配套的工厂也明显停工已久。整个东北的经济衰落已经无需多言,衰落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迄今为止绝大多数的人们都把这样的经济衰落归结于东北将自身的资源源源不断的贡献给了外省而没有专注于自身的经济发展。诚然,这是原因之一,但绝不是唯一的原因,甚至于不是主要原因。在这里我体会到的只有一片死气沉沉,一如我在太原时体会的一样。同样作为资源大省,这里和我的家乡山西一样习惯了等、靠,直到现在,相当数量的人们仍然希望“国家的政策”能扭转经济的颓势,而从未从自身开始尝试转型。这里的确为共和国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这绝不是也绝不应该是等靠的理由——何况这里其实并不缺政策。这大概就是我不喜欢,甚至于厌恶这里的最终原因。

大庆的磕头机
大庆的磕头机

11时49分,列车正点停靠在哈尔滨站。此次运转历时两天,铁路行程1936km,主要运转线路滨州线,哈齐客专。无论我喜欢不喜欢这里的生活,生活都将继续。不过,如同此次不会是最后一次运转一样,这里也不会是我求学之路的终点,我的理想——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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