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整整4日的运转,我完成了环绕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运转,跨越天山来到了新疆首府乌鲁木齐。而明日我也将从乌鲁木齐离疆。最后半日的行程,我选择了在乌鲁木齐市内,体会一下这座中亚第一大城市的风土人情。
一、乌鲁木齐半日
连续的火车运转,虽然都是卧铺,但仍然难掩身体的疲惫。因此到酒店后,实在抵不过困意得我先睡了一觉。而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下午17:00。于是收拾妥当,下楼出发。
我住的地方位于大西门,离乌鲁木齐的地标新疆国际大巴扎很近。因此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去大巴扎逛逛便是很自然的选择。大巴扎,即维语,意为集市、农贸市场。新疆国际大巴扎于2003年落成,是世界规模最大的大巴扎。由于距离很近,我选择了步行前往。尽管是周三工作日,游客却并未见减少,一路上随处可见商铺老板的叫卖声和乌泱泱的人群。越接近大巴扎,人流就越多,入口处更启用了在北京随处可见的限流设施,但对于地广人稀的新疆而言无疑是稀罕物。
大巴扎内商户众多,售卖的基本都是新疆本地产品,包括瓜果、香料和民族服饰等。如果你很会砍价的话,应该可以在这里收获颇丰。然而我脸皮很薄,实在是不会开口讲价,所以我也明智的选择了一家连锁特产商店。尽管里面的东西会贵一些,但至少价格透明。而店家也很贴心的支持了包邮服务,让我不至于拖着一大堆特产,得以轻装返程。
大巴扎内有二道桥清真寺,周围的信教群众可以到此做礼拜。而自2003年起,二道桥清真寺作为首批向公众开放的清真寺,迎接了无数慕名而来的游客和信众。某种意义上,这里也成了乌鲁木齐乃至于整个新疆的象征。
大巴扎和二道桥清真寺所在的大小西门地区一直是少数民族聚居区,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15年前震惊全国的乌鲁木齐7·5事件即是爆发在这片地区。自那之后,新疆从80年代末90年代初就面临的暴恐问题被更加直观的暴露在了公众面前,这片土地也进入了一段暴恐案件高发的时期。幸运的是,随着近年来一批长期潜伏在内部的“两面人”被揪出,以及流毒甚广的问题教材被彻底整肃(与之相关的报道可以参见《暗流涌动——中国新疆反恐挑战》纪录片),暴恐案件频发的态势被彻底遏制。此番来疆,也比较深得感受到了如今新疆反恐“外松内紧”的新局面。无论是街上随处可见的特警,还是车站地铁更加严格细致的安检,都在透露着这里的局势仍未到可以放松警惕的时候。作为“一带一路”战略的西大门,连通欧亚大陆的桥头堡,有太多势力巴不得这里再次陷入动荡之中。因此,我更加钦佩于这里的干部群众,是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艰苦战斗,换来了如今的华灯初上,游人如织。
结束游览后,我乘坐乌鲁木齐地铁回到了宾馆。值得一提的是,乌鲁木齐地铁也是目前中国大陆最西端运营的城市轨道交通网络。作为一个轨道交通爱好者,我亲眼见证了近20年来轨道交通从一线城市的高端专属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过程。今天的晚饭选择了新疆特色的蓝莓粽子和烤包子,软糯的粽子搭配酸甜的蓝莓果酱别有一番风味。而烤包子自不用说,又是一口气干掉了整整四个。新疆美食确实深得我心。饭后洗漱完毕,时钟已经指向了12点。那么,乌鲁木齐,晚安。
一觉醒来,一轮红日已经出现在了远处的博格达峰顶。而我终于要和新疆说再见了。
二、穿越河西走廊
从乌鲁木齐返京的方式很多,最便捷的方式自然是从地窝堡国际机场乘机,大概3个半小时即可抵京。当然,这么简单不折腾的方式,我是肯定不会选择的。时间退回至2023年7月1日,因为地质灾害数次中断整治的兰新客专终于全线恢复通车。而铁路部门也借此机会,开行了运行于西安北站至乌鲁木齐站间的D2701/8次动卧列车。列车朝发夕至,单日走行2354公里,使用全路仅有两列的CRH5E型卧铺动车组担当。单日运行2000多公里,一次性运转兰新客专全线,又是稀有型号列车。对我而言,选择除此之外的任意一种交通方式都是对“车迷”二字的不尊重。尽管动卧下铺票价高达1450,几乎两倍于飞机价格。但反正单位提供的休疗养额度可以报销,那还犹豫什么!出发。
本以为事实上位于东六区的乌鲁木齐清晨应该不会有多少人坐车,但事实上车站的人流远比我想象中的多。不少前往北疆方向的城际列车都会选择在清晨发车,这样车底一天之内可以做到往返,最大程度提高列车的运用效率。我所乘坐的D2708次列车被安排在四站台,黑白蓝配色的CRH5E在清晨一众CR200J组成的绿色海洋中显得格外瞩目。8时20分,列车正点从乌鲁木齐站发出,一路向东奔向2000公里外的六朝古都长安。
兰新客专作为我国一次性建成里程最长的高速铁路,在建设之初就曾面对着激烈的质疑。有评论称其为超前建设了20年的铁路最大政绩工程。因此,在2011年因7·23事故带来的铁路建设大范围调整中,其也免不了被降低建设标准的命运。设计时速由原先的350km/h被调整为250km/h,全线实际运行时速更是长期处于200km/h。为应对百里风区的挡风明洞等设施也被简化为了简易的防风墙。如今我们已无法窥之在09年开工之时,那位如今毁誉参半的铁道部长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们绝难知道当初的他究竟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还是早已看穿了我国未来开发开放的重点将来自欧亚大陆,来自已历经千年的丝绸之路。但毫无疑问的是,随着“一带一路”战略的落地,正是兰新客专的存在释放出了宝贵的行车资源,让兰新老线上愈发密集的中欧班列成为了可能。
11点04,列车正点到达哈密车站,我的对面铺位上来了一位来自瑞典的游客。他将同自己的中国妻子前往柳园南站,进而前往敦煌这个河西走廊的最西端点。自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霍去病驱逐匈奴占领河西走廊,源源不断地驼队沿着这条千年古道自阳关西出,汉民族的疆域视野也随之不断拓展。可以说,千百年来,河西走廊就一直与中华民族开拓进取的民族性格相关联。时至今日,兰新线与兰新客专上飞驰的列车无疑是这种民族精神的延续。
车行至张掖西站,原本显得略空旷的车厢迎来了一个韩国旅行团的旅客。而我因为先前与瑞典游客的交谈而被漂亮的列车员小姐姐发现会英语,临时拉去充当了一回翻译协助完成了对护照的查验工作。作为报酬,成功从小姐姐手里换回了一瓶水。在此也祝这位开朗漂亮的小姐姐工作顺利。自张掖起,兰新客专与兰新线分离,列车直线扎入了祁连山腹地向西宁方向驶去。当初规划时,为了将青海省省会西宁纳入全国高铁网,兰新客专舍弃了传统意义上河西走廊的金昌-武威一线,选择了穿越地质更为复杂的祁连山脉。这个选择也导致了自2014年建成后,兰新客专曾多次因为兰州-西宁区间隧道病害和西宁-张掖区间地震而导致停运。不过,虽然这样的选线至今仍充满争议,但沿途的风景绝对让你觉得因此带来的所有风险都有所值。时值盛夏,青海门源段两侧的油菜花海随已过了最佳观赏期,但线路两侧仍然是一片连绵至山脚下的金黄。十分幸运的是,列车行及至此时恰好雨停。透过车窗,湛蓝的天空,雄伟的远山和一片金黄的花海仿佛是一幅徐徐展开的美丽花卷。16时59分,列车早点4分钟停靠门源站,我也难得的下车呼吸了一番浸润了油菜花香的清新空气。未来希望能有机会在盛花期再来一次,记录一下花海列车的美丽画面。
从门源出站后,列车继续翻越祁连山脉,停靠西宁站后继续向东,奔向兰新客专的起点兰州西站。上次我来到西北还要追溯至2020年,彼时兰新客专兰州-西宁段因张家庄隧道病害,所有动车组列车均借到兰青线运行。而此次列车终于得以驶入兰新客专正线,时速也提高至250km/h。18时48分,列车停靠兰州西站,全场1786km的兰新客专至此已在身后。车行至此我才发现,尽管是动卧,自上车来的10个小时我竟几乎没有在铺位上躺过。大抵是因为这一路的风光绝美,因为睡觉而错过的话,实现是有点可惜。从兰州西站出站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列车继续沿徐兰高速线向东驶向西安。我也终于抵不住困意,在铺上睡了过去,总算没有浪费这一张价值上千的动卧车票。22时整,列车正点停靠西安北站。本次历时5天,环绕整个新疆,穿越千里兰新线的运转至此圆满完成。
完成此文时,距离告别新疆已近3个月。然而我仍然时常回忆起那几天路上的人和事,一望无际的沙海,连绵数十里的风车群,远处高耸的天山还有热情好客的人民。此行之后,东起连云港西至乌鲁木齐,我的足迹终于覆盖了长达3422km的全国最长高速铁路干线(“八纵八横”高速铁路网陆桥通道,由徐连高速线、徐兰高速线、兰新客专线组成)。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今万卷书的机会比比皆是,而万里路仍在前方,等待我去用双脚丈量。